端午节,老话叫端阳,是一年之中比较重要的节气,俗话说“有心拜年,端午不晚”,说明端午之重要,是关键时间节点。这么重要的节日,国家都放假,仅仅吃几个粽子显然是不够的,还得大肉大鱼土鸡谷鸭,也有些地方在端阳要吃黄鳝,端阳时节的黄鳝肉最嫩、最有营养,肉质口感软滑无刺,老少咸宜,是价廉物美的滋补品。
小时候家住涔水河边,河滩广袤,河沟纵横,暑假午后最好的娱乐就是下河沟去摸鱼捉虾,翻盘夹(螃蟹),抠黄鳝,还有几个邻家小胖小丫们屁颠屁颠地跟着,头顶烈日,一惊一乍地,热闹得很。捉鱼捉虾翻盘夹都简单些,搬开鹅卵石就有,抠黄鳝要冒点风险,要找到黄鳝洞,手伸进去抠摸,如果摸到的不是黄鳝,是水蛇什么的,魂都要吓掉。抠到黄鳝了看都不看就往岸边一甩,似蛇非蛇,吓得小胖小丫们一阵尖叫,叫声越大甩黄鳝盘夹的频率越高,表演欲是与生俱来从小就有的,无论男女。
津市本地人叫黄鳝为鳝鱼,鳝鱼肉嫩味鲜,脂肪含量低,营养丰富,津市人爱吃鳝鱼,几乎所有的餐馆都会有这道菜,爆炒,红烧,下火锅都可以有。就连专营早餐的瑞园炒码粉也有鳝鱼丝的,韵儿每次几乎都是吃这个,青椒炒鳝鱼丝,味道十分鲜美,吃完一大碗米粉,自然不在话下。
2000年时在津市白衣乡下搞工作队,要求吃住在农户,同吃同住同劳动,我的住户姓高,他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工作。老高每天傍晚都要出门到农田沟渠里放特制的竹篓子,用来拾鳝鱼的,这里的“拾”是湘西北的方言,读作一声,不知道选哪个字,就用这个了,就是事先准备好竹篓子,这种竹篓子的开口端设置机关,进得来出不去,放置在鳝鱼出没的地方,不管不问,鳝鱼会神奇地自动“入瓮”,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收篓子,经常是收获满满,老高因此换了不少零用钱,隔三差五这鳝鱼还成为我们改善伙食的主菜。女主人勤劳贤惠,话语不多,一天到黑在家做家务、带孙儿孙女。女主人负责做饭,每天都是正点吃饭,生怕饿着我们,只是做的菜不敢恭维,辣椒炒肉、红烧鳝鱼总是把握不准放酱油的量,颜色变得黢黑,不过虽然颜值不高,实质味道还算正常,不像有些农家做的菜那么千咸千咸地下不得口,所以每餐总还能吃下几碗饭。只是每次吃鳝鱼都在心里打鼓,可惜这么鲜嫩的食材了,都是稻田河沟里正宗的野生鳝鱼啊。我们现在到餐馆吃的都是家养鳝鱼,不过家养鳝鱼也基本还是野生繁殖的,人工繁殖目前技术上还不稳定。
津澧一带吃鳝鱼味道好点的是澧县小渡口涔水堤边的几家馆子,鲜活鳝鱼现杀,剖开剔去内脏骨头,冲洗干净,剁成寸长小段,因为鳝鱼脂肪少,所以最好配上肥瘦适当的腊肉或者新鲜五花肉,切薄片稍炸爆香,倒入鳝鱼,放生姜花椒酱油盐之类,大火翻炒,加大蒜、辣椒、紫苏,盛入钵子里,铺上一层切成手指长短的韭菜,炖开之后,翻一下鳝鱼,将韭菜没入鳝鱼汤汁之中,小火煨起,即可开吃,吃肉喝酒,汤汁泡饭,真是美滋美味,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”,感谢屈子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可以纪念可以聚集可以饕餮的日子。如果没有韭菜或者不吃韭菜,用黄瓜洋葱之类切片铺底炖鳝鱼也是美味,主菜鲜了配什么菜都搭。
鳝鱼也有奇葩吃法。有一次,明明喊着去吃饭,说是去吃“盘鳝”,他曾经多次闪过盘鳝的经,一根根的鳝鱼,盘得整整齐齐,吃起来滋滋有味,描述绘声绘色,闪得听者口水直流,跃跃欲试。盘鳝端上来了,堆满一大盘子,流光溢彩,香味扑鼻,很是惹人食欲。做盘鳝要选小鳝鱼,先天将鳝鱼放到桶子里加点清油让鳝鱼吐水,吐出内脏里的那些东西,再将活蹦乱跳的鳝鱼往开水里丢,焯水去除黏液黏膜,捞起沥干水气后,炒锅烧热放适量的油,将已经蜷曲的鳝鱼逐一油煎,为保持鲜嫩,要有耐心,只煎不炸,煎好的鳝鱼放到盘子里备用。炒锅保留适量的油,放入姜末、蒜末、辣椒、花椒、胡椒、紫苏、酱油、盐等作料翻炒,出香味后加入煎好的鳝鱼,浸润入味,然后将鳝鱼盘成圈圈装盘,像津市著名的斑马蚊香,四周堆满了味道十足的佐料,几乎没有汤汁。吃盘鳝要有技巧,明明示范了一下,筷子夹住鳝鱼头部,张嘴咬住鳝鱼肉,往下一滑,骨肉内脏就分离了。看起来说起来都很容易,可我尝试了几次,都无法按照教程完成,很有挫败感,索性采取直接方式去吃了,只要吃进去的是香辣鲜嫩的鳝鱼肉,也无不可。其实,盘鳝注重了吃的表演,忘记了吃的本味,顾此失彼,不见得好,但是作为餐桌上的一些花絮,倒也可以增些话题添些乐趣。
鳝鱼无鳞,满带黏液,厨师在炒鳝鱼时要先焯水去掉黏液,可以去除腥味,使菜品更加清爽,也有人不焯水直接炒,说是味道更加原汁原味,更极端的是棒打鳝鱼,鳝鱼带血炒,味道更为鲜美,比如盘鳝,带血带内脏带骨头,实际上有异曲同工之妙,有兴趣的食客,不妨去细细品味品味。